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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单金环蚀生活  (第4/4页)
空到舍下来坐,我家有两个孩子刚回来。”    刚回来,起码比我小五岁。    伯母又补下文:“都在外国做好几年事了,找不到好对象,回来散散心。”    所以要嫁人,还是嫁得去的。    我只微笑。    “星期六好不好?下午三时,到我们家来玩。”    不是这样的,这样不对。    按步就班,经过介绍认识,进一步约会,各有需要,订下婚约…大部份人都这样做,但并不表示这是正确的做法。不是这样的。    我没说什么。    燃烧燃烧,心中嚷:做一日狮子胜过做百年绵羊。    茶聚完毕母亲送我回家。    她教训我“休养一年再找工作好了,不用急。还有,一点感情生活都没有是不行的。阿五明日照样来帮你打杂煮饭。”    “不用不用,我的生活自己有数,你放心,我会找得到好女佣。”    “好的女佣有什么用?”母亲忍无可忍“要不找个好的男人,你们这些新女性,本末倒置。”    骂得我们狗血淋头。    说得也有道理。    但是她不明白,自小到大,没有人明白,有时闷到要学泰山般,用手槌胸,大喊大叫。    太寂寞了。有些女友以为结婚可以解除寂寞,结果更加水深火热,对方也那么盼望,等着她去解救,最后还是分手,靠一杯威士忌渡过长夜。    跟看母亲回家,家还是老样子,六十年代换过家具之后没有重新装修,隔廿年看来,反而有种复古的可喜意味,时下很多年轻人爱煞这种“古董”到处搜罗,我家却到处都是宝贝。    沙发还是有脚的,台灯流线型,报纸惯性地放在玻璃茶几下一格。    下午的阳光静寂地照入客厅,彷佛看到自己,十七八年纪,一边做功课,一边听点唱节目,俞峥是我的偶像。    当中那十年彷佛没有过,除了青春,青春确是过去了。    所以人不能停下来,一定要忙,忙得似无头苍蝇,像以前那样,不知道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理想,还是为着不令别人失望,如艾嘉所说,忙得没有时间大哭一场。    现在有时间了。    母亲把麻将牌哗啦倒出来,她的搭子快要到了。    阿五把茶水备好。    啊,这里是神仙洞xue,山中方一日,世上已千年,水恒的麻将牌,永远的下午,阳光从来没有变化,女主人也就是这个样子。    我躺在长沙发上看画报。    忽然之间眼泪自眼角涌出,过去七年受的种种委屈苦处如电影般一幕一幕在脑海中闪过,真不知还要走多少路,鸽子才能在沙上躺下休息。    用一本杂志盖著面孔掩饰。    那时表姐每周末来教我跳舞,书房中有好些旧唱片,如今,一定更旧。    在牌只零零星星的啪啪声中,我与表姐随著比提佩芝的歌声跳慢四步。    有一只歌是这样的:没有人对泣,没有人道晚安,没有人在忧郁时引我开心,没有人相叹,没有人说我愿意,没有人轻语我爱你…    真要命,每一句都是真的。    跑到书房,蹲在唱片柜下拚命找,还是四十五转的唱片呢,像小碟子似。    翻半天,什么都找不到,倒有一堆邓丽君盒带,想必是母亲买的。    父亲现在都不回家了。    名正言顺住女友那里。    从来没人问过母亲对此事的感想。    四十岁开始,她过了十年迹近孀居的生活,社会对她这样身份的女性根本不表同情,她也很沉默。    小时候也问过她可悲伤,记得母亲说:四十岁,还有资格哀伤吗。    一切如常。    我把手插在裤袋中,站在牌桌边,同母亲说,我要回去了。    她头也不抬,打出一张牌“明天再来。”    明天,过不尽的明天。七年之后还有七年,再有七年,但文件夹子终于是要合拢的。牌桌上的伯母问:“小姐有什么打算?”    我答:“有,找工作,找朋友。”    她们笑了。    找找找。得到了失去,失掉了再去找。    楼下见司机老王在抹车,一辆六十年代平治在他经营下还簇新。    还烧柴油呢。母亲像是要把她最光辉的时代留住。    她还可以做得到,这一代呢,脚步一停,四周围的人就把你挤开,除非一直跑下去,马拉松,终身赛。    “来,”我说:“老王,帮你打腊。”    小时候坐它去上学,俨然小姐模样,不是不好出身的呢。    一边忙一边问老王“有没有熟人?我一直想找个女工,要靠得住的,能做好菜,薪水高些不妨。”    “怎么,小姐要结婚啦?”    结婚同找女佣有什么关系?他们是永远不会明白的。    “你同我好好物色,不急要,希望半年后可以上工。”    届时应当找到新工作了吧,也许要比从前更拚命,随时廿四小时听命。    过了二十世纪,不知有没有聪明的老板发明每日做廿六小时。    大概这个日子也不遥远了。    当务之急,还是要找一个好的女佣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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